马德里的卫星镇埃斯科里亚尔大概只有几千人，我在公园边的阶梯闲走时见到一个十七八岁的华人青年抱着个婴儿上来，从他拘谨的走路姿势我看得出刚从国内来不久，即将相错而过的时候我望着他问：“是国内来的吗?”
年轻的他没有多数移民谨慎的防卫心理，腼腆的说：“是，从青田来的。”他告诉我说是他的姑父带他过来，可是进来就碰上经济危机，姑父的杂货店生意不好，他去马德里也找不到什么工作，只好帮着姑姑照看小孩，日常吃用的钱甚至还要国内的父母补贴一些。
在西班牙旅行的时候我喜欢观察华人移民的生活。整个西班牙有合法的华人移民13万，而非法移民的数量据说也有这么多，他们大多来自浙江的青田、温州，其他如福建、东北、山东也较多。西班牙的非法移民多，是因为1991年以后几次大赦给非法移民合法身份，刺激了汹涌的移民潮。不过2008年经济危机以后，西班牙的失业率将近20%，政府收紧了移民政策，以后特赦的机会就微乎其微了。
无论非法合法，十年前华人移民刚来时多爱开餐馆，至今还能看到以 “香港”、“北京”、“上海”作招牌的各式中餐馆挤在街角。我对他们顽强扎根的生命力怀有敬佩，可是我到外国的习惯是绝不去中餐馆吃饭，理由是，如果在外国吃到不好的中餐纯属自寻烦恼，而吃外国餐馆觉得不对胃口至少我可以嘀咕马德里的餐馆、加泰罗尼亚的厨师差劲。
比起开餐馆，最近五六年最热门的是开百元店甚至做更大的服装批发生意。这正好和移民们在浙江老家的关系网牵连起来，大老板用集装箱从浙江老家进口廉价服装，然后批发给各地的华人店铺，在马德里USERA、巴塞罗那的Plaa Tetuan、Badalona仓库区都有好多仓储式服装店，有的地方整条街都是华人的店面。当我被劫走旅行箱以后，也是第一时间找到华人开的百元店买了个十五欧的背包，它帮助我完成了接下来两个月的旅程。照我的观察，来百元店买货的多数是中低收入的移民，华人、摩洛哥人、罗马尼亚人、厄瓜多尔移民都有，穿得都很朴素，收入高的当地人还是喜欢到El Corte Ingles这样的大型超市购物。
在马德里开服装店的黄师傅说他刚来的时候也是在餐馆当洗碗工，每月积攒下来三四百欧元，打工四五年开个百元店卖杂货，又努力地开了这家服装点，然后慢慢把妻子儿子带出来的。显然，他的竞争优势是便宜的“中国制造”和勤劳，他说最早开杂货店的时候和妻子常常每天营业时间十多个小时，晚上12点还开门，而西班牙商人习惯了五六点就打烊回家。
其实西班牙的城市晚上八九点街上就人很少了，华人食品店、杂货店开得晚的一大好处是卖酒给买醉的人。很多西班牙城市规定卖酒要有酒证，而且规定不准售酒给18岁以下的未成年人、不准在22点以后售酒，但是很多华人店主不在乎，卖酒比卖其他的东西来钱多。但是这两年西班牙警察执法的尺度开始严厉起来，有时候就守在店外等着酒鬼拿酒瓶出来，再给店老板开罚单。
在马德里、巴塞罗那也遇到华人开的电脑商店之类，卖山寨手机乃至盗版碟，有时候在街角和地铁站附近也能碰到卖盗版影碟的华人，一张碟两三欧元，而正版的要六七欧。生意好的时候有人每月可以挣一千多欧，比得上餐馆主厨的收入，当然风险也很大，警察要是抓住了会有高额罚款甚至予以拘留。那些开地下工厂制作盗版影碟的人自然赚得更多，据说老板以华人和南亚移民居多，他们躲在更隐秘的地方操控着移民地下经济的脉搏。
